一一

“胜完,我永远不会忘记你,也永远不会忘记星期六下午的那页情书和最后一面的吻与承诺。

      孙胜完和裴柱现都正在一个南方小镇,潮湿的,像她们之间的情意,黏哒哒的。

      还是坐火车来往的年头,绿皮火车有时会晚点到站,裴柱现也不恼,每日下午六点都在火车站口等着到站,探头寻找那人有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  才开了春,南方小镇被春雨淋了一遭,空气间都是湿润,苦闷的日子裴柱现这般过了三年。是自从孙胜完一家搬到北方去开始,至于是哪个城市,孙胜完从没告诉过裴柱现。她总写信,涂涂改改的,寄不出去。不写寄送地址的信在信箱里堆着,直至信箱满后,裴柱现再取出把它们全部焚毁。

      那年孙胜完自诩正义,直至遇到裴柱现,那个比她大了三岁的姑娘。裴柱现青涩年纪的时候就显出了惊人的美,女孩们爱攀比,不论哪个时代。

“裴柱现啊,长得好看又怎样,有娘生没娘养的,她妈恐怕都不知道她爸是谁!”

      这是孙胜完听见的,她们对裴柱现的议论,难听的话层出不穷。那个过分美丽的姑娘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们一眼,径直走了过去。大概这话也难以反驳,孙胜完从没插手过这件事。

      裴柱现的母亲,满街上都知道的疯女人。年轻时家境富裕,容貌也甚好,小镇上的青年才俊踏破了家中的门槛。偏偏糊涂了脑袋,跑到了北方,过了一年大着肚子回了小镇,也从此疯魔了,胡乱念叨着一个男人的名字,裴柱现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出生了。小时总爱玩的游戏,捉迷藏,裴柱现总认为自己的爸爸和自己在玩捉迷藏,她于是很向往北方,那里藏着她的父亲,得要她自己去找。

      孙胜完从前不识裴柱现是谁,听镇上的大人提起,但从未见到过。那天裴柱现从她身边经过,孙胜完从没见过长相如此艳丽张扬的姑娘,愣是生生看直了眼。她第一次感觉到心动是什么感觉,甚至她对男生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。

      自那天之后,孙胜完琢磨了许久关于那般情感的想法,她之前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,自从她遇到裴柱现之后。她甚至一夜未睡,早上的时候眼下的乌青甚至要掉到脸颊上。孙胜完在一个开明的家庭,那个年代,父母都是读书人,思想开阔明亮,所以她当机立断想要追求裴柱现。

      孙胜完追求裴柱现的第一步是写情书,她肚里没什么墨水,写出的话直白的要死,也没有署名,她就那般送给了裴柱现。情窦初开的爱恋,青涩的很,她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的莽撞,把情书塞给裴柱现就跑走,独留裴柱现在那棵梧桐树下立着。孙胜完所想到的办法,好像除去写情书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,于是她每日都写,每日换不同的信纸写。

      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,还是在那棵梧桐树下。孙胜完塞给裴柱现情书后,支支吾吾了好久也没扭头跑走。

“柱现姐姐,能不能给我个机会,让我来照顾你。”

      裴柱现扑哧笑了出来,这样老土的告白,她已经不知道听那些男生说了多少次。她眼前的姑娘,像只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,耳朵根已经泛了红出来。

“胜完,把你的爱都给我吗”

      这对孙胜完来说便是答应了她的告白,她雀跃起来。那个夏天,她们在梧桐树边度过了一个属于她们两人的夏天。

      两个人在立秋那天,接了第一个吻,孙胜完首先主动撬开了裴柱现的牙关,她知道裴柱现害羞内敛,于是她主动地靠近了裴柱现。那是属于她们的第一个吻。

      在秋天快要结束的那几天,孙胜完家中大变,要举家搬迁到北方,裴柱现向往的北方。时间急迫,急到还未等孙胜完和裴柱现反应过来,裴柱现甚至还不知道孙胜完要去到哪个城市,她便已经要做火车去北方了。已经快要入冬,南方湿答答的,泛着寒气。孙胜完临走前,她们在火车站的公共厕所里,接了一个绵长的吻。那是属于她们的最后一个吻。

“柱现姐姐,我的柱现姐姐,等我回来我便带你去国外结婚。”

      这是孙胜完对裴柱现说的最后一句话,只留下了一句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,孙胜完便去了北方。

      裴柱现守着那句承诺过了三年。新的一秋,裴柱现收到了一封从北方来的,裹挟了些北方寒气的信。她看着那没有署名的一封信,看着熟悉的字体,愣愣出神。

“柱现姐姐,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。三年前的那句承诺,怕是不能携你同去国外了。不知你这三年是怎样过的,往后若是遇到个对你好的男人,便嫁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那封信只有这寥寥一段话,裴柱现眼里噙着泪看完了这段话。

      后来裴柱现淡然地收起这封信,继续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。每日还是写信,涂涂改改地写,没有邮寄地点地写。写完继续放在信箱里,满了后再次焚烧。下午六点,继续准时在火车站门口张望,瞧她的恋人有没有回来。

“胜完,我永远不会忘记你,也永远不会忘记星期六下午的那页情书和最后一面的吻与承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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